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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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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聲潺潺,兩個丫鬟在外說肅王府的世子妃已然定了,在應懷真聽來,卻如石破天驚一般。

只因知道肅王前世是因謀反論處,故先前郭建儀告知了她同世子八字不合的消息後,著實是寬慰放心。

又怎能想到,她倒是脫了身,然而肅王府竟然又看中了敏麗呢。

卻聽得急雨嘩啦啦地響成一片,下的似更急了。窗戶邊兒上,應佩點點頭,若有所思道:“原來肅王府定的竟是唐侍郎的妹妹……”

張珍趴在窗臺上,轉頭問道:“佩大哥認得的?”

應佩道:“何止是認得?懷真跟唐侍郎相熟你該知道的,她同敏麗姐姐也是最好……”說到這裏,便去看應懷真,一看之下,卻見她臉色不甚好似的。

應佩便忙問道:“妹妹,你怎麽了?可是因為開著窗覺著涼?”

張珍聽見,趕緊起身,伸手就把窗戶關了,兩扇窗一關,室內更暗了幾分。

應懷真正也覺著有些兒身上冷,便勉強說道:“好些了,只是、只是她們方才說的,我……竟不知道……”

應佩見她的是這件事,說道:“只怕是才定了,不然的話,多半敏麗姐姐也就跟你說了。”

應懷真微微點了點頭,忽然說道:“既然是這樣……我倒要去跟她道一聲……才是。”口中喃喃說著,那一聲“喜”卻是極難說不出口的。

應佩笑道:“是該給敏麗姐姐道聲喜的……”誰知一句還未說完,就見應懷真回身叫小丫頭。

屋外秀兒聞聲進門,應懷真便道:“二奶奶去哪裏了?叫人去告訴她一聲兒,我要出門,去唐府探望敏麗姐姐。”

秀兒忙出去探聽,應佩聽了愕然,擡頭見外頭雨下的越發大了,地上水流四溢,仿佛整個乾坤世界都浸泡在水中似的,便忙攔著說道:“妹妹好急的性子,怎麽現下就要去?”

張珍也是跟他一樣想法,便道:“懷真,雨下的這樣大,若不留神跌一跤可不是好玩兒的,改天去也使得呢。”

應懷真哪裏還能等到改天,已經是坐不住了,便只搖頭。

過了會兒,秀兒回來,道:“二奶奶在上房,聽說姑娘要出門,只叫我回來說:姑娘身子弱,今兒雨又大,若是著了那濕氣或又受了寒便不好了,不如等雨停了再去。”

應懷真只是著急,並不肯聽,這會兒竟像是急病遇上了慢郎中一樣,便催著秀兒再去說。

應佩跟張珍見狀,不免解勸。不多時候,李賢淑竟自己回來了,進門就笑道:“真是我的小祖宗,竟叫我一刻安生也沒有?你還想出門,你看看!”原來她從上房來,雖然一路上有丫鬟跟著打傘,也不從那些積水遍地的地方走,可仍是濕了裙擺鞋襪。

李賢淑說著,又掏出帕子擦臉上的雨點兒,道:“你聽娘一句話罷,就改日去又能如何?那唐家小姐莫非能飛了不成?自然還是等著你的,你才好了多久?又要這樣胡鬧,是不是想再叫娘替你揪心呢?”好歹說了一頓,只是攔著。

應懷真見李賢淑親自回來,情知這會兒不能強拗,便道:“那我這會兒不去,若是雨小了些娘就許我去。”

李賢淑見她這樣倔強,只好說道:“好好,都依你!”

李賢淑去後不多時候,應佩張珍自也去了,應懷真索性就叫丫鬟幫著換了衣裳,梳理了頭臉,一副萬事俱備只等雨停就出門之態。

然而那雨急一陣兒緩一陣兒,總沒個安心停歇的時候。應懷真心焦亂急,卻並無可奈何,只眼巴巴地看著,一直盯到下午偏黃昏時候,那雨才終究下的稀疏起來了。

應懷真便忙又催秀兒,不料李賢淑自己回來了,進門見她已經梳妝停當,等候許久的模樣,便嘆道:“可叫人怎麽放心呢!也不知道竟有什麽要緊的話說。好了,你不用跟我瞪眼,我方才已經叫人準備了車子,你只記得快去,也不要磋磨時候,早些回來才是正經。”

應懷真聽了,才綻放笑顏,沖上去將李賢淑一抱,道:“多謝娘!”松手便出門去。

急得李賢淑厲聲喝道:“地上滑!敢亂跑就給我回來!”見應懷真放慢了步子,李賢淑忙才又吩咐秀兒好生跟著,若有閃失,便打斷腿。

馬車沿街而行,應懷真心急如焚,卻仍是不知見了敏麗該怎麽說好。

一來,應懷真知道敏麗心中有個淩景深,便猜被肅王府定了這件事……敏麗必然也高興不起來,只不知究竟難過成什麽樣子。

更有一件是應懷真心中忐忑,生怕是因為她上回跟小唐旁敲側擊之故,小唐曾說給敏麗挑個良婿……可萬萬別是因此也挑中了肅王府世子罷了?倘若如此,豈非天大罪過。

二來,應懷真著實也不知道唐家眾人對這門親事是何態度,按理說唐家在朝中屬於地位超然的大家世族,家中勢力更是盤根錯節,別的不說,只說唐家最新的這一代……如小唐的兩位哥哥,大哥所娶的是文太師家的嫡長女,二哥娶的是工部尚書家的嫡次女,而唐家的幾個姑娘,但凡是出了閣的,不論嫡庶,所嫁之人,同樣也是公侯大族的出身,或書香門第的清貴人家,並沒有一個是尋常之輩。

而在林沈舟給小唐訂林**之前,坊間曾有傳聞,說是皇帝很有意給唐家尚一位公主……未知真假。

故而從表面上看來,唐敏麗嫁到肅王府為世子妃,倒的確是沒什麽可說的。

應懷真心中亂想,毫無頭緒,慢慢地掀開車簾,卻見因為陰雨天的緣故,路上行人車輛俱少,只是屋宇林立,水流遍地,地上有那被急雨打落了的樹葉子,隨水流飄轉,卻不知要向何處去,這一會兒的光景,真似“梧桐更兼細雨,點點滴滴,到黃昏,這次第,怎一個愁字了得”。

唐府門人見車輛到,忙入內相報,一邊請了應懷真入內,裏頭的婆子們先迎出來接了,送到二門,又有丫鬟接著往內,應懷真便問:“你們姑娘可在家?”

丫鬟們答是,又笑道:“正是在呢。二小姐怎麽冒雨就來了?可見待我們姑娘的情深意重,正也巧呢,晌午時候林姑娘也來了……這下雨天的,姑娘們正好說笑解悶兒。”

應懷真心想“悶”必然是“悶極了”,只怕卻是“說笑”不起來的。

說話間就到了敏麗的閨房,裏頭早就報知了,門口敏麗的貼身丫鬟見應懷真來了,便皺著眉小聲道:“姑娘來了就好了……快快看看我們姑娘罷了,從中午頭開始,淚就沒停過!又不許我們告訴別人去,真真兒的急死人。”

應懷真點了點頭,才進門,就見敏麗從桌前起身,側身站著,手中還捏著帕子。

應懷真喚了聲:“姐姐……”

敏麗拭淚過了,才緩緩擡起頭來,只見兩只眼睛哭得紅腫起來,淒淒慘慘,渾然不像昔日溫柔愛笑的模樣。

應懷真雖知道她會傷心,卻想不到竟會如此,不由心疼,便上前道:“姐姐,快別哭了,眼睛都腫的不像樣子,何況憂悲過甚必然傷身,還要好好地保重才是。”

敏麗見她不問自己為何而哭,只是勸自己不要哭,心中就明白應懷真也聽說了,既然她這樣說,必然也有幾分懂得。

敏麗聞言,心中傷感無法,張開手把應懷真抱住,嗚嗚咽咽地又哭起來。

丫鬟們見狀,上了茶後便都悄悄地退下了,應懷真只得又勸了幾句,敏麗才緩緩地止了。

應懷真拉著她坐下,便道:“我聽說了肅王府的事兒,果然是真了?”

敏麗含淚微微點了點頭,應懷真咬了咬唇,看敏麗這個形狀,索性也不問敏麗是否願意了,只問道:“為什麽偏定了你呢?唐叔叔又是怎麽說的?”

敏麗聽了,不由又是想哭:只因但凡是聽說此事的人,多是向她賀喜的,連唐夫人也是如此,只覺得是件好事兒。

當著那些人的面兒,敏麗自然不好如何,只是強忍苦楚,勉強作出些許笑模樣應付罷了,背地裏才敢偷偷地痛哭一回。

不料應懷真並不說那些叫她刺心的話,敏麗心裏又是熨帖,又是難過,忍住淚,低聲說道:“這件事……我跟哥哥說了,哥哥只說……這是族內大伯他們定下的。”

原來唐家這邊兒,小唐的兩個哥哥,是唐家嫡長子所生,小唐的父親算是嫡次子,盛年早逝,因此唐族內的大家長,竟算是小唐的大伯父。

而世家大族,要想保住祖宗基業,且在朝中屹立不倒的話,自然要全面兒的準備。

小唐的大哥所娶的是太子太師家的小姐,便同太子有了一重牽連,而小唐這數年來師從林沈舟,自然跟肅王不對付,又且定了林**……自然就跟肅王更加不睦了,肅王身為皇族,權勢聲威僅次於太子,公然得罪自然是十分不智之舉。

而肅王府看來看去,別人都不選,只選中了唐府的小姐,恐怕心中未嘗不也是存著一重意思的,肅王想要的,實則是唐家的表態罷了。

如果這個時候不肯跟肅王府結親,那樣就真的得罪肅王至無可覆加的地步了,於整個局面的平衡等大為不利。

小唐雖然心有不甘,但他只是一人之力,而敏麗跟肅王府的親事,卻是族內家長們反覆權衡了之後才定下的,是為了整個唐族的前途地位著想,小唐心裏也明白,何況,連他自己的親事都得由唐家跟林沈舟做主呢。

因此小唐雖知道敏麗不願意,也只是假做無事之狀,只稍微安撫幾句而已。

敏麗哪裏知道這門親事後面竟會有這麽些鉤心鬥角的謀算在內?只是憂愁痛哭,無法罷了。

應懷真這會兒自然也想不到,區區一樁親事背後竟盤根錯節,只陪著敏麗說了會兒話,見天色不早,應懷真便道:“早先不是說**姐姐也在呢?我還以為會遇見呢。”

敏麗道:“先前陪著我說了半晌話,你來之前才走,大概是去見母親,或者又去找哥哥了……”

應懷真便問道:“唐叔叔可回來了麽?”

敏麗瞧了瞧窗外,便道:“這會子也該回來了……只是我才不要理他,橫豎沒有一個真心替我著想的。”說到這裏,又拿了帕子擦淚,從應懷真進門到現在,都已經換了幾條帕子了。

應懷真握住她的手,苦口婆心道:“姐姐,你聽我的,快不許哭了?眼睛紅腫成這樣,回頭又擦壞了可怎麽好呢?你心裏已經是不好過了,何必又折騰身子?”

敏麗深深明白她對自己卻是一片真切關心,便點頭嘆道:“我就知道,說來說去,竟只有你最懂我的心。”

應懷真把她的手握了一握,說道:“姐姐,我去看看唐叔叔……改天再來看你,你若覺著悶,也可以去尋我,萬萬別把自己的身子弄壞了。”

敏麗道:“現在我又怕什麽呢?倒不如現在哭死了還自在些。”

敏麗含恨帶怨地說了一句,又怕應懷真擔心,忙對她笑笑,道:“罷了,時候不早了,你且快去就是了,多謝你同我說了這半天,我心裏已經好過了許多,你放心,自然不會再哭了……”

應懷真看著她含淚帶笑的模樣,心頭不免難過,終於依依不舍地出了門,便叫丫鬟帶路,去書房找小唐。

不料到了書房外,就見跟隨林**的一個丫鬟站在門邊兒上,忽然見了她們來到,便道:“是應姑娘,姑娘幾時來的?”

應懷真看一眼屋裏,見房門是開著的,便悄聲問道:“我才從敏麗姐姐那裏來,你們姑娘也在?”

丫鬟笑道:“可不是呢?正好兒唐公子也回來了,我且說一聲兒……”

應懷真遲疑著,心想著林**在,自己來豈不是打擾了?然而心中卻又有許多話想跟小唐說,正猶豫中,不料裏面已經聽見了,聽到小唐的聲音道:“是懷真來了?快些進來就是了。”

應懷真聽了,便垂了垂肩頭,出了口氣,低頭邁步進了門。

應懷真到了書房,才走幾步,便見眼前裙擺搖曳,她微微擡頭,卻見林**正從書案後面走了出來,面上微微有些紅意。

應懷真定睛再看一眼,就見小唐坐在書案後面,面上倒沒什麽表情。應懷真見狀,心頭微微一跳,暗暗地更是覺著:“莫非我來的果然不湊巧了?”

然而到底騎虎難下,忙上前行禮,分別見過小唐跟林**。

小唐還未開口,林**已經笑道:“懷真妹妹怎麽這會兒來了?天都要黑了呢,妹妹跟敏麗那樣好……今晚上莫非留在府裏住著呢?”

應懷真便道:“並不是,才去探望了敏麗姐姐,因有一句話要跟唐叔叔說……所以才順便過來看看。即刻就要走了。”

林**雖從桌子後繞出來,卻仍不離開,只站在桌子旁小唐的對面兒,回頭看應懷真,道:“人家都說‘下雨天,留客天’……妹妹特意挑這下雨天過來,人家不留客,倒顯得不知禮數呢。”

應懷真聽到這裏,才隱約覺著林**這兩句話似有些意有所指似的,她心頭詫異,微微皺眉,卻並不做聲。

此刻小唐起身道:“**你來了半日,也該去太太那邊坐坐了,怎麽只說懷真,你不也是下雨天來的?”

林**聽了,便沖他哼了聲,道:“怎麽懷真一來,你便趕我走呢?可見厚彼薄此。”

應懷真仍是一聲兒也不言語,小唐斂了幾分笑意,望著林**,只輕聲道:“怎麽這麽說話呢?”

林**見他如此,卻一笑,道:“罷了,跟你們打趣兒呢,我也正想去看看太太呢……就不擾你們說正經事兒了。”說罷,便掃了一眼應懷真,自顧自走到門口。

林**到了門邊兒,忽然回過頭來,仿佛要說什麽,停了一停,又終究只是笑笑,轉身帶了丫鬟去了。

小唐見她去了,才嘆了口氣,便又看著應懷真,笑問:“其實我也正要問你,做什麽大雨天的跑來?也不怕著涼?”

因林**方才那兩句話,倒是讓應懷真無端多心起來,便不靠前,反而後退了一步,道:“唐叔叔,我來……只是因為剛聽了消息,說是敏麗姐姐跟肅王府世子定親了?”

小唐知道她若非急事,不會這會子上門來,聞言便道:“正是,你就是為了此事來的?你既然見過敏麗了……那她可還在哭?”

應懷真聽了,便才擡頭看他,道:“唐叔叔既然明白,那也該知道……敏麗姐姐不喜歡這門親事,為什麽卻還……”

小唐微微笑道: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哪裏輪得到她喜不喜歡呢?你好好地女孩兒家,若給人聽見這些話,必然笑話你呢。”

應懷真聽到這裏,一瞬語塞,心中竟隱隱作痛:想她前世,只愛著淩絕一個人,不管如何都要嫁他,然而應蘭風也沒說什麽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”雲雲,只因她喜歡,便二話不說地答應了促成。

曾幾何時,她還單純地以為普天下的女孩兒都如她一般能順心遂意的呢。

應懷真定了定神,便道:“那麽……便不提敏麗姐姐,唐叔叔,你覺著肅王……肅王府可好麽?”

小唐見問,卻沈默了片刻,才看向她問道:“這個……怎麽說呢?”

應懷真心中著急,但是那些話自然是萬萬不能透露的,倘若這會子說出“肅王會謀反”這種話、甚至依稀透露半點兒這種意思的話……那麽只怕死的就不是肅王了。

偏偏小唐可恨,自己並不表態,只是看她。

應懷真想到敏麗哭腫了的雙眼,又想到前世的情形,雙手絞了又絞,才道:“總之……總之我、我……”

說到這裏,應懷真委實被逼的退無可退,正是無法可想的時候,忽地靈光一動,想到一個人來。

當下應懷真便看向小唐,道:“是、是有個人跟我說……肅王……肅王府不能嫁的。”

小唐忽然聽她這樣說,很是意外,嘴角便又有三分笑意,饒有興趣般問道:“哦?誰跟你說的?”

應懷真咬了咬唇,把嫣紅的唇瓣咬出了一抹白痕,小唐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,見狀,忽地有些想叫她不要這樣心狠用力,他看著都有些替她疼呢……

正在恍神,卻見應懷真左右打量了一番,見丫鬟在門口上,身邊兒並無他人,才又低聲道:“這話我只跟唐叔叔你說……你卻不能告訴別人……是、是竹先生跟我說的!”

小唐聽到“竹先生”三個字,才又警醒起來,重覆問道:“是竹先生?上回我請來給你治病的那位?”

應懷真心中暗暗叫苦,只想:“我不想進拔舌地獄呢,可是又不能見死不救……神天菩薩,原諒我罷了。”

應懷真見小唐正色相待起來,心中便略踏實了幾分,便點點頭道:“是竹先生說的,所以唐叔叔……你想想法子罷了,萬萬別讓敏麗姐姐嫁到肅王府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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